“我想替那些男生道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来。他顿了顿,眉毛略微上挑,重复道:“男生。”男生们都是这样。

“他们是你的朋友?”

“不,”玛丽琳局促不安地说,“不是,无非是些白痴而已。”

他笑了,她也笑了。她注意到,他的眼角出现了鱼尾纹,那些纹路舒展开以后,他的脸就不一样了,变得更加柔和,更像一张普通人的脸。她发现他的眼睛是棕色的,并非在教室里看到的那种黑色。他真瘦啊,她想,肩膀真宽啊,像游泳运动员一样,他的皮肤是茶色的,是被太阳炙烤过的秋叶的色泽,她从来没有见过像他一样的人。

“我猜,你一定经常遇到这种事。”她轻声说。

“我怎么会知道,这是我的第一堂课,系里让我试讲。”

“抱歉。”

“没关系,”他说,“你留到了最后。”他们同时低下头——他看着现在空掉了的马克杯,她看着他桌子一头的打字机和整齐捆好的复印纸。

“古生物学。”过了一会,他说。

“什么?”

“古生物学,”他重复道,“我最喜欢的科目是古生物学,我想挖掘化石。”

“那也算是历史的一种。”她说。

“我想是的。”他冲着咖啡杯咧嘴一笑,玛丽琳隔着桌子倾身吻了他。

星期四,李教授的第二堂课上,玛丽琳坐在教室边上。李教授进来的时候,她没有抬头,而是在笔记上认真地写下当天的日期,“九月”这个词里的字母“S”写得庄重娴雅,连字母“t”上的一横都完美端正。李教授一开始讲课,她的脸就发起热来,仿佛走进了夏季的烈日底下。她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像个灯塔一样闪闪发光,但当她用眼角的余光在教室里乱瞄时,却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课堂内容上。虽然来听课的学生少得可怜,但他们要么在笔记上奋笔疾书,要么望着讲台听课,没人注意到她。

她吻他的时候,被自己吓了一跳。那种冲动竟是如此强烈——她曾经凭着这股傻劲,追逐过风中的落叶,跳过雨天的水坑——不假思索、不加抗拒、意义不明、单纯无害。她以前没做过这种事,以后也不会,每次回想起来,她都会觉得自己很奇怪,感到有点震惊。然而在当时当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那就是,她想要这个男人。她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他明白什么叫作与众不同。”

他嘴唇的触感也让她觉得震撼。他尝起来像咖啡,温暖,略带苦涩,而且,他也回吻了她,似乎早有准备,似乎接吻是他的主意。两人最后分开时,她羞怯得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盯着自己的膝盖,研究裙子的法兰绒质料。汗水透过她的衬裙滴在大腿上,她鼓起一瞬间的勇气,越过挡住脸的头发迅速瞥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羞怯地看她,他并没有生气,脸已经变成了粉红色。“也许我们最好是到别的地方去。”他说,她点点头,拿起了自己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