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庭政哦了声, 把裤子扎上了,衣服却没穿。他蹲在床边,给他把鞋脱了:“你说吧。”

酒店床上一般会铺一张旗布,就是白色床单被套上那层长的、刺绣的, 一般是棕黑色的——这是拿来给不脱鞋就躺上床的人放脚的。

这习俗是从欧美传过来的, 欧美人就喜欢不脱鞋往床上躺。

贺庭政帮江宇典脱了鞋, 又帮他把袜子脱下来,耳边听他的嘱咐。

其实不是什么麻烦事,应当说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贺庭政听完就说好:“保证完成任务。”他慢慢抚摸着江宇典的脚, 四处捏捏, 像是在给他做足底按摩似的。江宇典却非常不解风情地来了句:“别摸, 没洗脚呢。”他闻到自己满身的味儿, 臭豆腐味儿,便受不了地起身, 从贺庭政那里把脚抽回来,“我去洗个澡。”

吃了一天,也闻了一天的臭豆腐,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似乎感觉自己也进化成了臭豆腐似的。

他洗澡的时候一直在搓身上,用沐浴露洗了好几遍,洗完低头到处闻, 闻不见什么怪味时才打住。他浑身洗得香喷喷的, 没有半点异味, 他才出去。

贺庭政早先便洗过澡了, 江宇典一出来,看见他睡衣都换上了,捷足先登地睡在他的窝里。他一看见自己出来,便挪了个位置,坐起身来说:“床给你暖好了。”

江宇典闲庭信步地走过去,一面走一面用自带的毛巾擦头发,贺庭政皮肤白,是怎么晒太阳都晒不黑的那种东方人的牛奶肌。他想起贺庭政的妈妈郭美心,也是一样的白美人,因为是葡中混血,轮廓西化,五官深邃,眼睛漂亮得像宝石似的,皮肤白得像一块上好的奶酪。

而贺庭政完全就继承到了他母亲的优点,他眼睛也像个宝石。

江宇典对着这么个好看的人,一直就是舍不得打舍不得……好吧,虽然他常常都要骂贺庭政,但相比之下,他对贺庭政的骂词都很文雅,而且是出于关怀。

他没有上床,因为他看见那盘给他切好的水果丁,酒店条件简陋,没法给他做夜宵,贺庭政就只能给他买了点水果。

江宇典坐着把水果吃了,还给贺庭政留了点,接着重新去漱了次口,这才躺到床上去。

被窝是暖和的,因为贺庭政用他的体温为自己暖了床。他以前就常常这么做了,赤身裸`体地躺在他的床上,把他的床用体温捂暖了,再下来。

有时候会赖着不走,江宇典也就随他去。对于贺庭政抱他,他从很早开始就不抗拒了。

他在床上躺了没两分钟,贺庭政也洗漱好,爬上他的床,钻进他的被子,轻车熟路地从他的身后拥住他,识情识趣地把灯全都关了。

贺庭政在黑暗里抱着他说:“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江宇典闭着眼道:“滚回去。”

“不滚。”他黏糊糊地贴上来,脑袋在他的后颈窝拱着。

江宇典就没说什么了。

贺庭政的确很温暖,他的身体温暖,他的内心也是温暖的,他就像个小太阳,整个人比阳光还要温暖人心。

第二天,整个节目组跟着老人家在学校门口、地铁站、夜市接连摆了摊。第三天上午,江宇典和裴思邈还去专门拜访了黄兴路某位老字号师傅,学了人家的独门秘方——当然真正的独门秘方是不会在媒体上公开的,不过只是摆个路边摊而已,也绰绰有余了。

下午的时候节目组一行人赶到了医院。医院为老人家做了检查,准备替她做手术了。

老人家自行掏钱付了手术费用,医院恐怕也是为了在媒体上谋个好名声,便说为了公益事业、所以减免她的医药费。

老奶奶不同意,说:“医院不是做慈善的!今天不收我的钱,明天不收别人的钱,你们医院是不是要垮了?”

院方哭笑不得,收了手术费用,把人推进了手术室,问节目组要怎么办?

裴思邈用手肘撞了江宇典一下,俯身在他耳边说:“你不是说你解决吗?怎么解决的?大女儿来不来?”

江宇典却丝毫没有忧虑:“手术几个小时呢,你等着看。”

看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裴思邈也是暗自嘀咕,怎么变得不一样了啊……和以前不一样了啊……那小哭包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还会哭吗?还怕疼吗?

他脑子也是被驴踢了,为了确认江宇典是不是变了个人,他卯足了劲儿,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掐了把——

江宇典让他掐了,第一反应是把扛着摄像机正在拍他们的周摄像给推开,顺手把他的摄像机盖子盖上,并对他说了句:“这段别拍。”接着回身就踹了裴思邈一脚——

裴思邈一下让他踹翻在地,他懵逼地望着江宇典泪眼朦胧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宇典冷冷地笑了下,微微弯腰,面无表情手抓着他的领子,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到了楼梯口去。

剩下的站在原地的摄像、导演、工作人员都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

“我看见裴思邈掐他了?”

“然后江宇典哭着踹翻他了?”

“然后……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走了?”

“拍吗……?”

“……算了别拍了,他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吗,估计打闹着玩,别拍了,剪出去被有心人造谣就不好了。”

医院的楼梯都没人用的,人很少。江宇典把他拖到墙角,几脚上去,踹他肚子、腿,一边踹一边说:“我等会儿给你挂个号,看医生啊,反正录制差不多也结束了,您住几天院吧?”

裴思邈哎哟地大叫:“别打了,我不就是掐了你一下吗,我想看看你还能不能哭了,哎哟——别,雨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别是摔的——啊!”

江宇典拿他当出气筒似的,但没有真正地伤害他,就是有些疼罢了。

他几下就停了,裴思邈个戏精还在大喊:“你太无情了,哎哟——你要把我给踹死了,死了——”

他孤零零地演着戏,江宇典摸出一包纸巾,擦了擦眼泪,又推开楼梯间的门出去。他回到了节目组堆里,跟拍导演不知怎么有点怕他似的,问:“雨点啊……这,摄像机可以开了吗?”

“开吧。”他继续面无表情地擦眼泪。

“……那裴裴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