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1/2)

方坤对季冕的话表示严重怀疑, “不能吧?刚才那场戏情节很简单,你们什么也没干, 就打个球, 说几句台词而已, 怎么可能入戏?”

季冕摇头苦笑,“你不明白,他回馈给我的感情太真挚了,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他的外在表演或许有所欠缺,但他迸发出来的情感却能轻易取信于任何人。有那么一瞬间, 我竟然真的把他当成了我的弟弟。”

那种被温暖的祝福、热切的期盼所包围的感觉,季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更糟糕的是, 他竟然完全没办法立刻摆脱掉这种包围。他的人生从未被祝福过, 也没有人对他抱有期盼,所以他很不习惯。

“这么厉害?”方坤还是有些不相信。季冕看似温柔随和, 但其实只是表象, 真正的他总是过于理智,从不会让情感支配自己的行为。他觉得应该立业,于是便成为了影帝;他觉得应该谈一段感情, 于是便有了林乐洋;他觉得应该休息,于是便有了退居幕后的决定。若是哪一天他觉得该安定下来,方坤毫不怀疑他会立刻出柜, 然后与林乐洋去国外结婚, 甚至领养或代孕一个孩子。

他的人生一直在他的掌控之内, 所以他更喜欢表现派的表演方式,那会让他始终保持清醒。谁也不知道,当他塑造一个又一个经典的人物形象时,在银屏之下,他经过多长时间的准备和练习。他能为了演好精神分裂者专门跑去神经病院住几个月,也能为了演好农民去乡下种地。他的演技是靠历练、经验和模仿,而不是所谓的“共情”。

但谁也不能否认,他高超的表达能力和丰富的人生经验使他塑造的每一个角色都栩栩如生。忽然之间从一种表演方式跨越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的表演方式,他肯定很不好受吧?

想到这里,方坤不免紧张道,“你还好吧?要不要回休息室独处一会儿,让自己出戏?”

“不用了。”季冕思忖片刻后忽然摇头低笑,“其实这种感觉并不坏。”

“那就好。来,喝点水。”方坤松了一口气,把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肖嘉树也被强烈的心疼感影响着。如果他是编剧,一定会把凌峰和凌涛的结局改一改,哪怕是破产,哪怕是坐牢,哪怕一起逃亡海外,也比现在双双惨死的结局好一万倍。唉,人真的不能走错路,错了一步,等待自己的将是万劫不复。

他一边感慨一边盯着显示屏,想要看看刚才的拍摄效果,然后才迟钝地意识到:咦,他好像完全没按照剧本来演吧?台词也一句没对,罗导怎么不喊卡啊?

罗章维为什么不喊卡?答案全在肖嘉树的眼睛里。他差点摔倒之后看向季冕的眼神充满了一个弟弟对哥哥的依恋,只这一瞬间的感情流露便足以说服摄像机,说服导演,继而说服观众。

当他玩入迷,而季冕站在场外静静看他时,罗章维准备在这个节点穿.插一些幼时回忆,唤醒凌涛心中仅剩的良.知,也让观众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做出终止Ebola计划的决定。但这段回忆杀所起到的作用远远比不上肖嘉树察觉到季冕在看着自己时回赠的那一个笑容。

他本人或许没有感觉,但在摄像机里,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忽然蒙上一层水润的亮泽,这亮泽迎着黄昏的日光微微颤动,里面饱含着心疼、温暖、敬爱与感激。他是多么热切地希望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哥哥也能找到最终的幸福。而他在球场上的笨拙表现也让凌涛意识到弟弟还像幼时那般需要自己照顾,所以他不能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剧本里并未明说,但罗章维能解读出凌涛隐藏的心语。在这一刻,看见沐浴在阳光中无忧无虑的弟弟,他是想要洗白的,甚至彻底退出黑道。肖嘉树并未按照剧本来演,台词也一句不对,但他流露出的情感让这一幕比剧本中描述的更深刻,更有说服力。

“演员工具论”在如今的电影圈大行其道,很多导演认为电影演员是实现导演意图的活道具,只需机械地听从导演的任意摆布,在气质和形象上符合角色设定就好,有没有演技完全无关紧要。更有人提出:“没有不会演戏的演员,只有不会拍戏的导演”,把一部电影的成功与失败完全归结于导演的能力。

但罗章维并不认同这个说法,某些重要的镜头,他会要求演员按照自己的意图去原原本本地展现,但某些日常剧情,尤其是那些需要很多感情才能成功铺垫的镜头,他会放任演员自己去发挥。归根结底,电影是一种集体创作。一部好的电影必须拥有好的导演、好的演员,好的音响师、好的剪辑师、好的化妆师等等,才能最终实现票房的大卖。

很显然,肖嘉树就具备这种自行参悟并创造角色的能力,与他配戏的季冕也有足够的能力压制他。若是换个人来,这场戏一定毁了。

“很好,这条过了。”他看向乖乖坐在小马扎上的肖嘉树,赞许道,“小树,你的优点是感情丰沛,容易入戏,缺点是肢体动作不够协调。平时可以多做一些肢体动作的练习,然后多看看书,旅旅游,把自己的心境升华一下。肢体动作协调、感情流露真挚、生活阅历丰富,你的演技才算是成熟了。”

“好的罗导。”肖嘉树认真点头,看见季冕走过来,脸一红,连忙拎着小马扎跑了。不行,他现在还无法面对季冕,总想抱抱他,拍拍他,劝他改邪归正。

季冕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末了扶额失笑。改邪归正?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