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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祁烨一直心神不宁,心里似是装了什么事情一般, 七月初六这一晚, 更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平日里情绪内敛, 很少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可是这几日江阮明显察觉到了他不同以往的焦躁。

祁烨在床上辗转反侧,江阮也无法睡眠, 不知到了何时, 江阮迷迷糊糊睡着了,一睁眼时发现身边没有人,而此时天尚未亮, 窗边一人只着中衣负手而立。

他站在那里, 窗子大开着,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 让那个形单影只的人看起来更加的孤寂。

江阮起身, 拿了他的外衫走到他身边给他披在身上, 轻声道,“天虽热,却也有风, 莫要着凉了。”

祁烨不知是否听到了她的话,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 突然伸手握住了江阮的手, 那手冰凉的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块,从手冷到了心。

天气闷热,平日里站着不动都热得慌,而今日江阮一点儿没有察觉到热,因为祁烨浑身冰凉,似是从冷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七月初七是乞巧节,天际只微微泛起一些白意,街上便已经有了人声,又过了片刻,街上开始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祁烨不言语,江阮便陪他站着,她知道他心里一直背负着很沉重的事情,他想说她便听,他不想说她便陪着他,总归他不是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江阮突然发出惊奇的声音,正在清扫院子的漓儿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张大嘴巴看着天空。

从这里听到街上的声音已经乱了起来,人声鼎沸,似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祁烨握着江阮的手倏地握紧,嘶哑的嗓音,“阿阮,发生何事了?”

江阮震惊的看着天空,“相,相公,这天突然变成红色的了,那云彩变成彩色的,那彩色云彩之间似乎是有个东西盘踞着,像是,像是龙的样子。”江阮只在话本上看到过龙的模样,所以有些不确定。

祁烨闻言,阖了阖眼眸,还好,他没有算错。

一步错,满盘皆输。

*

崇华殿被人推开,崔铨跌跌撞撞的跑进去,声音颤抖着,“皇上,皇上...”

因着太子的事情皇帝这几日一直睡不安稳,一闭上眼睛便是前尘往事,心神不安,至此时方闭上眼睛,便被惊呼声扰醒,不由有些愠怒,“何事如此慌张?莫不是太子出什么事情了?”皇帝猛地站起来,看向崔铨。

“不是,不是。”崔铨气喘吁吁,“皇上,天降祥瑞,天降祥瑞啊...”

“什么天降祥瑞,你在胡说些什么?”皇帝听闻不是太子出了事情,松了一口气。

崔铨走到窗边打开窗子,顿时红光乍泄,将整个崇华殿都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芒当中。

皇帝看到这番异象,怔愣了半天,缓过神来,抬步便往殿外走,崔铨打开殿门,皇帝站在崇华殿外,望着那天空,半晌说不出话来。

彩色的祥云被风一吹,朝阳从云彩里露出来,光芒洒在那盘踞的金龙上,这般景象持续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光芒才渐渐散去,天空恢复了原来的湛蓝,风和日丽,阳光普照。

皇帝立在那里,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二十五年前,大皇子出生时也是这般天降异象,司天监的人说那是祥瑞,于是便取了名字为天瑞,天降祥瑞之意。

“司天监的人呢?”

“司天监的刘大人早就在外候着了。”崔铨招手让小太监将刘大人带上来。

刘大人一过来便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天降祥瑞,必是吉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确是祥瑞?”

“不知皇上可还记得二十五年前大皇子出生时的景象,那日也如今日这般,彩云绕空,金龙盘踞,那一年风调雨顺,边疆战事连连告捷,可谓天运之年。”

崔铨上前,小声道,“皇上,方才太子府来人回禀说太子的病有了起色,那身上的斑点已经褪下去了,人看起来也精神了,应该是要大好了。”

皇帝至此时嘴角才泛起一抹笑容,大笑两声,“好,好,赏,通通有赏,朕要大赦天下。”

皇帝先是去了太子府看了一下太子,果见太子气色好了起来,心中甚喜,又召见了群臣,拟定了大赦天下的旨意,天运之事,自然无人会有异议。

从议事厅出来已是傍晚,回到崇华殿,本来心情很好的皇帝突然皱了眉头,“什么味道,如此呛鼻?”

崔铨四下看了一眼,走到香炉前嗅了嗅,扬声道,“今日是谁燃的香料,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一个小宫女哭啼着跪下直喊饶命,皇帝摆摆手,“算了,让她退下吧,方才大赦天下,莫要见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