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是在掌灯时分来的木香园,整个园子静悄悄的外头也没个丫头值守,只有卧房里亮着灯盏。

黎酥正坐在房中的旧榻上打络子,齐氏陪在一旁。

她过来,齐氏先看见,忙上前行礼:“夫人。”

黎酥听见抬起脸,面上是显见的惊喜:“母亲……”

柳氏忙应了,上前亲热的握住她的手:“酥儿怎的现下来打络子,仔细伤到眼睛。”

她关切的话让黎酥很是感动,回握着她的手:“闲来无事就打会儿络子,多谢母亲关心。”

柳氏疼惜的拍了拍她的手,状似疑惑的问:“酥儿这里的丫头、婆子呢?怎的都不在?可指派了她们差事?”

这些个丫头婆子偷奸耍滑这么些年,她哪会不知道,只是想由此开个头。

黎酥面有赫色不好说话,下人如此也是她管教不严之过。

倒是她身边的齐氏闻言气道:“这些个丫头、婆子规矩比小姐还大,平日里时不时就见不到个人影,更别说晚上值夜这等的累活了。”

“这还得了!”柳氏听的直拍桌子,怒气冲冲的吩咐她身旁跟着的婆子:“许家的你现在就去将这些个恶奴一个个的都揪出来,发卖还便宜了他们,就当场打死!”

那许家的应声就要去,黎酥吓了一跳忙拉柳氏:“母亲莫要动怒,她们不过是有些懈怠,罪不至死啊,这些我自己料理就好了。”

柳氏要的就是她心软求情,便顺着疼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娘的酥儿真是心善,那娘也不管了,酥儿可一定要罚她们啊!”

见她忙点头,柳氏这才叹了口气道:“你妹妹……现下在大牢里过的很是艰辛啊!你看你连这些个不相干的下人都能饶恕,就也饶了你妹妹这一次吧。”

她当真是恼了,闻言撇过了脸气道:“她……她……那是她应得的惩罚!”

知道她性子软弱,柳氏也不着急顺着她道:“是是是,要是她自个儿就能做出的这种事,娘还觉得罚轻了呢!可是今儿娘特意去骂她,听她哭着解释,才得知她是受了那余婆子的蛊惑,这才做下这等祸事来的。”

黎酥听是有些松动,回过了脸:“当真吗?”

柳氏忙点头:“娘骗你做什么,这事虽不是她自个儿想出来的,但也是她做下的,她在牢里直后悔,一个劲的说她知道错了,若是你能原谅她,她出来定要送出她最喜欢的金累丝嵌宝石白玉蝶恋花坠子给你赔罪!以后也什么都听你的。”

她这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又诚意十足,黎酥听了却缓缓垂下了眸子,声音低低的:“这坠子却是华贵精美,她以前常和我炫耀的,我却是从没有过。”

她这般反应让柳氏愣了下,这是醋了?

立刻反应过来,忙吩咐身旁的婆子:“快去将二小姐的坠子拿过来。”那许婆子应了声要走,却又被她拉住:“不光这个,将二小姐装她这些个宝贝的檀木匣子都抱过来。”

吩咐后回过脸见黎酥依旧垂着眸子情绪不高,忙又揽着她安慰:“往日娘总想着酥儿大了又懂事是个乖巧的可人儿,用不着多操心,这才对你有些疏忽,酥儿就多体谅体谅娘,娘日多定多多补偿你。”

黎酥听了果然有些动容,乖顺的靠在她怀中,抬着眸子撒娇似的问:“当真吗?母亲要怎么补偿酥儿呢?”

“这……”刘氏语塞,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倒当真没想到怎么补偿。

眼看着她满眼期盼的望着自己,也是没法粉饰过去,只硬着头皮道:“卿儿有的,酥儿全部也有,比她的再多两倍可好?”

黎酥摇头:“我不要这么多的……”

就知道这丫头性子弱,脸皮薄哪里能受得起,刘氏松了口气,面上笑刚起了一半,又听她软软道:“我只要月钱是悦卿的五倍即可。”

“……”刘氏那笑到一半的脸僵住:“五……五倍……”

黎酥点头依旧软软道:“对,不仅往后的月钱是五倍,以前十八年的也要一起补给我。”

柳氏更僵,半晌方开口:“酥儿你怎的……怎的……”

见她这模样,黎酥有些伤心的看她:“娘是觉得酥儿要求过分了?”

这时候怎敢说过分,柳氏忙摇头:“酥儿说的哪里话,娘怎么会觉得过分,只是……若从现在开始每月给酥儿五倍的月钱,娘还能尽力周转,但要一下补齐十八年的……这真不是个小数目,你父亲那边怕是不会同意。这样吧,娘多给你几件头面首饰可好?”

闻言,黎酥渐渐暗淡了神色,摇了摇头:“既然母亲有难处,那酥儿也就不为难母亲了。只是悦卿她……酥儿还是等悦卿刑满出来再同我赔罪好了。”

不妨她竟是如此强硬,柳氏心里憋着气却不能发,缓了缓,盘算了下自个儿的家底,咬牙强笑道:“不为难,不为难,娘明天就给酥儿补回来。”

黎酥点了点头。

外头青布绣兰花的隔热帘子轻响,是那许家的回来了,手里捧着个乌沉沉的匣子殷切道:“夫人,小姐,老奴将二小姐的宝贝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