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千濑已经四五年没正儿八经跑过步了。

高中刚开始还上一上体育课, 后来到了高二学美术, 只有语数外三门课是正常上的, 其他时间都耗在画室里。

上一次剧烈运动,应该是参加艺考的时候。她一个人背着画板画架、一大盒铅笔跟颜料盒, 一口气爬到五楼。

坐下之后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在那之后,她就没什么机会挑战自己的体能极限。

大学的体育课也只是躲在人群中划划水,能偷懒就偷懒。

不过400米而已,就算她好几年不跑, 也不至于挑战极限。

千濑跟魏临风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魏临风还站在外圈, 表情稍显严肃地提醒她:“先做一下拉伸。”

“好。”

千濑跟着他一起活动关节,做好拉伸。

魏临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很是轻松地问她:“你喊开始?”

千濑闻言立刻喊了句“开始”, 声音又轻又快, 脚步几乎跟声音同时跨了出去。

魏临风被她拉下两三秒,也不气恼,很轻松地跟了上去。

千濑个头不高, 腿却很长,一步一步跨得带劲。

魏临风跑在她身边, 显得游刃有余:“别着急,刚开始不要冲刺。”

“我没冲刺。”千濑呼哧呼哧喘气, “我这是在慢慢提速。”

魏临风:“不要讲话, 防止岔气。”

千濑:“……”

他说完就加快步伐, 跑远了。

千濑看见他的背影,在体育场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轮廓逐渐模糊,她却觉得自己能清晰地看见他挺得笔直的腰杆。

步伐果断而稳健,每一步都朴实无华,却每一步都充满攻击性。

多凶悍的男人啊。

千濑憋住一口气,奋力追赶起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在她跑到还没一半的时候,体力开始渐渐透支。

千濑已经觉得喘不上气儿了,呼吸从气管里摩擦过去时都带着灼烧感,让她觉得又累又渴。

魏临风一开始不是在嘲讽她,他是认真在给她建议。

现在好了,冲得太猛,已经抬不动脚了。要按照小学生作文里常用的比喻,她的双腿现在就像灌了铅一样沉,连带着胳膊都抬不起来。

千濑正要停下来走一会儿,身边的灯光忽然被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给遮挡。

千濑一抬头,刚好撞进魏临风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加油。”魏临风说,“你一半,我才三分之一,还有希望。”

说完又轻轻松松地跑远,没见他喘一口粗气,跟刚出发时候的表情没有两样。

千濑一咬牙,又抬着自己灌了铅的腿努力朝前冲。

可她的体力实在跟不上,冲刺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真的跑不动了,又不甘心就这么停下来,只能拖着脚步超前挪。

虽然千濑感觉自己跑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但到底只是400米。

她走了没多久,远远地看见终点线在前面,距离很近了,估计也就八十米左右。

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千濑加快了走路的速度,与此同时,魏临风第二次路过她的身边。

他的速度竟是还跟一开始没多大变化,从千濑身边路过时勾唇笑了一下,千濑偏头,看见他笑的刹那有颗汗珠顺着他的脸侧滚下来,划过喉结,落进衣服领子里。

一瞬间,万籁俱寂。

唯有腿里灌了铅的某个小姑娘心跳如雷。

——这人好坏啊。

千濑想。

有个很著名的吊桥效应,大概是说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走过一座剧烈晃动的吊桥时,会因为恐惧而心跳加速。如果在此时遇见了另一个人,那这个人很有可能会对另一个人产生感情。

大脑把害怕当成了心动。

——他也是这个目的吗?

千濑舔了舔唇,很想跟他说一句:男人,这就是你欲擒故纵的把戏吗?恭喜你,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兴趣。

最后不过五十多米,千濑干脆停下来走。

刚刚跑得最累的时候世界都模糊了,眼前泛白,看不清东西,耳边也听不到什么声音。现在放松下来,她能清楚地看见魏临风的身影。

人高腿长,宽肩窄腰,真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意味,跑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

他在奔跑着过来,越来越近。

这人竟然还有体力加速,可见前两圈对他来说真的只是起步。

千濑气得牙痒。

更气人的是当她走过终点线,转头想要找魏临风时,他像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蹿了过去。

千濑目瞪口呆的看他,魏临风擦了擦下巴上的汗,只是稍微有点喘气:“可惜,差一点儿。”

真的就差一点儿,如果不是刚开始千濑耍赖皮,他又陪跑了一段路跟她说废话,最后的结果还真不好说。

当然千濑最后也放了水,因为觉得不会输,就慢悠悠地晃着走。

这种近乎侮辱级别的比赛,竟然真的能比成这样。

好在这场比赛最后的赢家是她,算是一丁点儿小安慰。

千濑松了口气,嬉皮笑脸地问魏临风:“愿赌服输吗?”

魏临风点头,又抬起胳膊蹭了一下额角滚落的汗珠:“不耍赖皮。”

千濑舔了舔唇,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面纸递给他:“擦一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