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转过来, 眼睛里写满惊恐和痛苦,一把抓住她手腕:“三梦……”

“你放开!”她挣脱他,扯下纱布, 露出蜈蚣般弯弯扭扭的一条疤痕来, 咬牙去抠那缝合的接口。

“不要这样!”他不顾一切, 上去将她两只手都抓住,力道大得吓人,声音里却已经带着哀求, “我求你, 不要伤害你自己。”

“不伤害自己……那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伤害我吗?”她看着他,“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才是伤害我最多的人。另一个妙贤, 他可能什么都比不上你, 可能根本就不该存在,可他有一点好,就是无论他想什么、他知道什么, 都会告诉我, 跟我分享, 让我参与。这才是夫妻, 这才是像我爸妈那样,像你爸妈那样,真正的夫妻!”

说得太激动, 她又不争气地想哭了, 可这回她不想让他看到她掉眼泪, 眼圈刚红就推开他蹬蹬往台阶下走。走得太快,台阶踏空了,整个人失了重心往下倒。

妙贤吓得脸都白了,伸手揽住她往自己怀里带,两个人差点一起滚落下去。

爱得这么狼狈,也是没谁了。

最后三梦不动了,任由他大包大揽地抱在怀里,两人就这么坐在台阶上,他的呼吸咻咻的,就在耳边,仿佛带着哀鸣。

“我说不出口……”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你说的没错,我是嫉妒,又不甘心,我不想让‘他’出来,可我又控制不了我自己。以前我不愿意让你知道这个秘密,是怕这个秘密会伤害到你,可现在……”

现在岂止是伤害,这个秘密已经快要把她从他身边带走了。

三梦逐渐冷静下来,扭头看了看他:“我没有这么不堪一击。”

“我知道。”

就是知道她太勇敢,他怕连她受伤他都察觉不到。

他抱得太紧,三梦都有点喘不上气了,心也被焖软,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那个……现在没事了,你不要这么用力,放松一点。”

他却像孩子似的不肯撒手。

“别这样,让别人看到,该笑话你了。”

“就让他们笑吧,我不在乎。”

他一直是活得这么超凡脱俗,可她在乎的嘛!

“你别这样,我……我刚才话说的有点过,其实就是想让你别什么都憋在心里。”她试着跟他解释,“我跟那个人格其实没什么的,就是、就是在一起生活的久了,有时候……”

有时候还是难免被他打动了。

哎,她这都在说些什么啊,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他一个人嘛,怎么搞得好像她出轨了一样!

妙贤脸颊贴着她的头发,低声说:“‘他’对你很好吗?”

三梦说不来违心的话,只能说:“好是好,可是也很霸道的,自负多疑,还以自我为中心,根本没办法讲道理。你不是看过我的小本子了吗,都记在里面了。”

其实不止她的小本子,摄像头也全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我也想对你好。”妙贤说,“可是我不会。”

他说得好直白,又带着一点点委屈。三梦忽然意识到,这才是他今天这么反常,一个人悄悄躲起来诵经参禅的原因吧?

看起来天塌了一样的一件大事,莫名觉得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你笑什么?”妙贤问。

咦,她在笑吗?三梦拍了拍自己的脸,笑容却还是收不住,最后干脆把脑袋抵在他胸口哈哈哈起来。

妙贤脸都红了,手不自觉地拢住她肩膀,怕她笑得又滑跌下去。

三梦笑够了,才伸出手给他:“拉我起来。”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刚才拉扯纠缠的惊险一幕仿佛没有发生过。

“走吧,回家去。”她挥挥手。

妙贤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殿。

“怎么,你还要念经啊?”

“不是,我去关灯。”

于是三梦陪他一起去关灯。诺大的宝殿,夜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迦叶佛脚下更显得渺小和寂寥。

她看着妙贤来回走动,大殿各个角落里的灯悉数熄灭,最后只剩藻井这一盏,她抬起头看看,那些繁复又极具对称美的花纹映在她眼睛里,也映在他身上。

他的背影,还是她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

“好了,走吧。”

他朝她走过来,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拉过来借着外面微弱的亮光说:“你的伤口怎么办,去趟医院吧。”

“哎呀没事儿,都快好啦,回家重新简单包扎一下就行。”

他看着她。

“你看我也没用,反正我不去。”她胡诌道,“干我们这行总去医院不吉利的,咱们还是回家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