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觉的丧礼, 来参加的宾客很多, 三梦的爸妈和白熙云的父母也作为儿女亲家赶来出席。

三梦的妈妈孙有凤拉住她,关切地说:“你婆婆没事吧?哎呀, 真是可怜,这才几天, 都憔悴得不成人形了。”

三梦摇头, 其实她也不确定董芳有事没事,毕竟夫妻相守一辈子,已经是生命中最亲近的人了,生离死别,换了谁都不会太好受。

她不知道婆婆会怎么挺过这一关,换了是她, 想象一下永失所爱,就全身发冷。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妙贤,他正跟白熙云的父母说话。今天开始他是宗山陈家的当家人,光照寺的新任院家, 各种大人物今后也都免不了要一一会面。

“那是白家的人吧?”孙有凤悄悄说,“排场真大呀,我看外面来了好几辆车都是他们的,随便一辆都抵得上我们整个鸡场啦!”

三梦嗯了一声,同人不同命,羡慕不来的。

她跟白家的人不熟, 几乎连照面都没打过。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 白熙云跟陈卓已经结婚了, 她没机会参加他们的婚礼,不久夫妻俩离开J市去了省外,白家的生意重心也早就不在J市,跟陈家往来很少。

白熙云有礼有节地陪在父母身边,时不时也跟其他宾客打招呼,倒比她更像女主人。

她也有点无奈,自己怎么打扮都不像凤凰。

孙有凤却说:“你身上这身衣服真好看,怎么从来没见你穿过?”

因为这衣服根本就不是她的。乍暖还寒的季节,她哪会有这种成套的白色衣裤,随便在哪儿一蹭就脏了,不怕洗不出来啊?可丧礼一定要穿白色,白熙云早晨看到她的打扮,就问她是不是没有合适的衣服穿,她可以借给她穿。

要搁平时三梦肯定就算了,多麻烦。可今天不一样,公公的丧礼,她穿得太随便丢脸的还是陈家人。

白熙云跟她个头儿差不多,衣服穿她身上也正合适,虽然一看就是白熙云的风格,但到底是奢侈品,不至于掉价和出错。

妙贤看到她,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有客套的一句:“这几天辛苦你了。”

从陈卓和白熙云他们回来开始,他像蜗牛一样又慢慢缩回了他的壳,他们的关系也仿佛又退回了原点。

丧礼开始前,陈卓还被长老们团团围住,好一顿语重心长。他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才溜出来抽根烟。

三梦走过去问他:“长老们都跟你说什么了?”

“还不是那些,翻来覆去的,没什么新花样。”

嗯,三梦发现这哥俩还真是亲兄弟,某些方面一模一样,根本就不懂快乐说出来就是双倍的快乐,烦恼说出来就只剩一半烦恼这样的道理,什么都想自己扛。

她跟往常一样随意一跳就坐到身后的栏杆上:“长老们还没放弃呢?想让你回来接管光照寺?”

其实宗山陈家的传统向来是,如果只有一个继承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假如有两个以上的继承人,那就长子继承衣钵,次子成家立业,谁知到了陈一和陈卓兄弟这里倒过来了。

陈卓吐出一口烟圈:“他们也就是说说,我从小就没学佛的根基,有什么办法呢?陈一比我适合多了,光照寺交给他,爸爸也安心。”

三梦垂眸不说话。她替陈一委屈,努力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人品、修为都很好了,人家还是惦记着长子继承这一条,就因为是规矩。

陈一比陈卓晚出生,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却没想到会成为他人生的桎梏。

陈卓看她一眼,好心提醒:“熙云这身白衣服蹭一点儿黑印子都特别明显,你可别到处乱坐。”

三梦赶紧从栏杆上蹦下来,紧张地拍了拍屁股,一边拍一边问:“你真是火眼金睛啊,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谁的衣服。”

“好歹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不是。”

“嗯……那你们到底为什么离婚?”

“合不来呗。”陈卓又吸了口烟,“熙云的工作决定了她要满世界到处跑,她也很需要人陪。咱们这种工作的性质你也知道的,忙起来都是关乎人命的事儿,其他根本顾不上。是我没照顾好她,再耽误下去,她的青春都耗在我这儿了,趁着没孩子,早点散了好。”

是吗?可他明明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前途一片大好的时候离乡背井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就因为白熙云想离父母现在生活的地方更近。

陈卓见她不说话,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爱了就别计较那么多,这不还是你教我的嘛。看你跟陈一现在挺好的,可见你的坚持没错,错的是我这种坚持不下去的人。可能我根本就不适合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