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回过神时, 已经飞快穿好衣服,拖着硕大的行李箱冲下楼,在管家的恭送声中径直冲出家门, 一头撞进了钟杳的怀里。

“太想来找你了,没忍得住。”

钟杳稳稳接住他,稍低了头, 带着笑揉他脑袋:“吓着了?想给你个惊喜的……我记着躲狗仔了, 不知道躲没躲干净。两天的菜我都买好了,这回不请你吃方便面——”

他的话音一顿, 视线落在林竹身后的行李箱上,微微复杂:“这些都是……要带的?”

林竹整个人都被满心的沸腾热流灌满,早忘了先前的紧张不安, 牢牢扒着他的胳膊, 高高兴兴点头。

钟杳接过行李箱掂了掂, 还是没舍得再说不用,顺手接在手里,一笑:“那就带着, 还有没有别的?”

“没了没了, 我都收拾好了。”林竹连忙摇头, 想拿回行李箱, “有点儿沉,我来拎——”

钟杳拎着行李箱轻轻一转, 抬手打开车门, 把经纪人堪比离家出走的全部家当打包上车:“走吧, 回家。”

胸口忽然被这两个字热乎乎地戳了一下,林竹仰头弯起眼睛,听话跳上了车。

凌晨的街道上已经没什么车辆行人,月光银练似的铺落下来,安静得仿若梦境。

林竹坐上车,看着钟杳挂挡上路,依然有些恍惚,悄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他这就……跟着钟杳回家了?

“困不困?”

钟杳余光拢着他,单手去拿毯子:“困了就睡一会儿,很快就到家了。”

“不困不困。”林竹连忙摇头,目光重新落在外面逐渐开始陌生的招牌灯箱上,“我记记路……”

上次来的时候就不小心睡了一路,醒来时都已经到了钟杳家,到底也没能记住是怎么过去的。

林竹留心着外面路灯下依稀可见的招牌,在心里仔仔细细逐个背过,记得不牢,又特意翻出随身的本子,简单记了几个关键点。

钟杳看得好奇:“这么认真?也是工作吗?”

“不是……”

林竹一笑,轻轻摇头:“想记准一点儿,万一哪天手机没电了,也能找得着。”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习惯实在落伍,被身边人笑过不少次,却始终没法改得掉,每次到了个稍不熟悉的地方,不记下来就总是没法安心。

林竹捏了捏笔尖,刚想收起本子,车顶的小照明灯忽然亮了起来。

钟杳稍稍放慢了车速,迎上林竹目光,朝他轻轻一笑,转头继续专心看路:“太暗了,保护眼睛。”

光线柔和倾落下来,交映着车外的万家灯火,忽然温暖得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林竹敛眸,轻声:“嗯。”

钟杳的视线在他眼里轻轻一落,揉揉林竹的脑袋,顺手降下窗户。

……

来时二十分钟的路,钟杳开了半个小时,终于不紧不慢停在了自家楼下。

林竹跳下车要拿行李,钟杳快他一步,已经把行李拎了下来,捞住绕着自己追行李箱的经纪人,顺手锁了车,把人领进电梯。

林竹从下了车就开始紧张,跟着钟杳进了电梯,神神秘秘地把行李箱拖到角落,闷着头在外层翻了半天。

钟杳假作不经意,瞄了一眼,看见他找出了个什么东西藏在身后。

钟杳眉峰微挑,没急着问,等林竹重新整理好行李,出了电梯抬手开门:“到家了,进来吧……”

林竹脸上泛红,手里拿了盒精致的手作饼干,规规矩矩站在门口。

“怎么——?”

罕少见到经纪人这样正经的架势,钟杳纳罕,也本能地停了换鞋的动作,跟着他一块儿郑重站好。

林竹深吸口气,磕磕巴巴:“初,初次拜访——”

钟杳眉峰微扬,目光拢着他,瞳底一丝一缕漫过哑然的柔软温然。

钟杳去接他手里的饼干,林竹连忙要撤手,却被钟杳连手腕一起轻轻握住,稍一带就牵进了门。

怀里的身体绷得发僵,也不知道究竟紧张成了什么样子。钟杳单手揽着他,一手在他身后把门落了反锁:“头一回来别人家?”

林竹轻轻打了个激灵,回头去看门锁。

“锁了,就咱们两个。”

钟杳捏捏他的肩膀,含笑低头:“就和酒店没什么不一样,别紧张……”

林竹脸上滚热,固执地摇摇头:“不一样。”

钟杳是家里的次子,上下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钟家早年就到国外定居,子女也跟着出国,只有当时决定要留下发展的钟杳孤身留在国内。

这幢房子是钟杳二十岁时买的,也是钟杳在国内的唯一住处。

钟杳在这里住了十年。

林竹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脸上又红了一点儿,本能地往门口退了退。

他觉得自己刚才还是不够庄重,应该给这幢劳苦功高的老房子鞠个躬再进来。

察觉到林竹的细微动向,钟杳不觉哑然,重新把人圈回来,稍一沉吟:“那我就——先约法三章了?”

就说得约法三章!

钟杳有意说得严苛霸道,林竹反倒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您说,我肯定记住!”

“只要在家里,就不准用您。”

钟杳不紧不慢开口,看着林竹微愕的神色,轻轻一笑,俯身去拿拖鞋:“不准用您,不准叫钟老师……”

临时约法三章,他有些找不到第三条的灵感,目光在林竹琥珀色的眸子里点水一停,把拖鞋放在林竹身前。

“先去把每个屋子都绕一遍……不然不准吃饭。”

林竹:“!!”

林竹抬头,钟杳笑着低头看他,揉了揉他的头发,把林竹的行李箱拎进卧室,自己先进了厨房。

水声哗啦啦响起来,夹杂着锅碗瓢盆的轻微碰撞声。

林竹眼眶慢慢慢慢红了一圈,唇角却分明翘起来,蹲下去飞快换了鞋,一头扎进了钟杳的房间。

钟杳悄悄探身,看着踩了拖鞋啪嗒啪嗒每个屋跑来跑去、快乐得像只小松鼠的经纪人,轻轻一笑,从炖了一整个晚上的排骨汤里细细往外挑着姜片。

……

十五分钟后,钟杳把饭菜装盘摆好,自己坐在了桌前。

二十分钟后,钟杳把排骨汤又热了一遍。

半个小时过去,钟杳决定去看看林竹是不是在自己不过百十来平的家里迷路了。

猜测着林竹应当会感兴趣的地方,钟杳在屋里转了半圈,果然在书房找到了人。

林竹坐在地毯上,兴致勃勃地摆弄着钟杳置物架上的东西。每样都碰得小心翼翼,身边放着两张湿巾,显然还得细细擦拭过才能放心放回去。

“喜欢这个?”

钟杳半蹲下来,看着他手里拿着的道具折扇,一笑:“都是七八年前的戏了,当时要回来当纪念的……这回没让,不然就带把枪回来了。”

大概是最后那场戏的影响,川影的制作主任一度几乎走火入魔,给他安排了两个场记贴身盯梢。钟杳到最后都没能替自家经纪人摸着块郑凌阳用来送女主的道具巧克力,到现在心里还有点儿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