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九娘抱着儿子,紧紧抿着嘴坐在红芍轩内室的椅子上,已经坐了半日。椅子没有铺软垫,她也不嫌硌得慌,只搂住儿子不停地轻轻拍打,哄孩子入睡。后来孩子睡着了,她也没把孩子放到床上,依旧是那么抱着,仿佛一松手儿子就要离她而去。

孩子脸上挂着泪珠儿,她用柔软的帕子轻轻给擦掉,擦拭稀世珍宝似的。

姜照领人走进屋子的时候,看她这个样子,随口说了一句:“孩子是娘亲的心头宝,这话果然不错。”

洪九娘没有像往常一样见礼,只坐在椅上木然地说:“宝贝丢了坏了可以再找别的,孩子只有一个。”

“让你受惊了。”

“我没事。只是像今天这样的危险,四小姐——”她抬起头,定定看着姜照,“以后还会有吗?如果住在侯府里依旧这样心惊胆战,我该怎么办?我一己一身没有问题,生死无所谓,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受苦。今日是一只小猫没了,明日,若是我的儿子呢?”

就在掌灯的时候,她的儿子用白日得来的点心逗弄小猫,那猫儿吃了点心渣子,没一会就僵硬了身体,一命呜呼。

她抱着孩子,灼灼看向姜照问话,不是逼问也不是悲愤,是一种近乎绝望又看起来很平静的情绪。

姜照和她对视一瞬,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拿起桌上温热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你知道我跟前的人听了此事,说什么吗?”姜照含笑开言,笑容并不温暖,“她们说,今日是暂居的洪氏母子遭了事,明日,若是咱们姑娘可怎么好?”

洪九娘见姜照无所顾忌用这里的茶具茶水,目光先是一闪,后来听了此话,看向姜照的眼神就很有些复杂了。姜照跟她说:“你无需多心,也不用起什么想头,大家彼此的远近亲疏本就在那里摆着,你所着急的和我所在意的并不一样,所以你方才那般质问我,我是没法子答复你的。”

洪九娘脸色微微变了一变,不一会有了愧疚之色,“四小姐……我,我一时情急,并不是质问您的意思,您别见怪。”

“我有什么好见怪的。今日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姜照挥手吩咐身边人,“把她们带进来。”

帘外脚步杂沓,很快有几个粗壮婆子押了三个人进来,都是五花大绑的,进来就被按在了地上,距离姜照一丈远的地方跪着。

三人皆被堵着口,不知是急得还是憋得,脸上都是紫红色。

洪九娘眼睛喷火:“就是她们?我可不认识她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黄鹤,洪娘子问你话呢。”姜照看向其中一个小丫头。

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从姜照院子里被调拨到园中做事的小丫鬟黄鹤,此时瑟瑟跪在那里,身上绑的绳子几乎比她胳膊都粗。姜照问话,粗使婆子就把她嘴里塞的布掏出去了。

“快说!”还推搡她一把。

黄鹤已经不是在小姐跟前做事时的白嫩肤色了,皮肤发黑,显是在园中干活晒的。塞嘴布被掏走,她嘴一咧就要哭,被身后婆子一巴掌拍在后脑上,“老实回话!”

黄鹤哆嗦一下,脸上立刻全是恐惧,也不知之前受了什么对待,此时竟然毫不粪便,张嘴就承认了:“奴婢没想害人,奴婢都是被秋明威胁的,她说我要不按她的吩咐做事,她就让她奶奶把我革出府去!”

她身边跪着的正是秋明,挨着秋明的是一个老婆子,衣着很体面,乃是秋明祖母,姜老夫人院子里的嬷嬷。祖孙俩被捆在地上跪着,闻言双双怒瞪黄鹤,只可惜嘴被堵着什么也骂不出来。

黄鹤朝旁边蹭了蹭,避开两人,嘴上却不闲着:“四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身不由己,都是被逼的,奴婢家里就自己一个在府里挂差事,要是被革出去家里就没法过日子了,被她吓得一时糊涂才做了蠢事,奴婢不是有意的啊!”

然后就哭起来,非常委屈。

洪九娘怀里的孩子被哭声惊动,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眼看要醒。姜照一个眼风过去,黄鹤身边的婆子重重拍下:“闭嘴!”黄鹤立刻不哭了,眼泪和哭声都像是有闸门控制似的,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你在点心里下的什么药,哪来的?”姜照问。